“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,城外的人想冲进去。”这是钱钟书在《围城》写下的一句话,却能精准描述当下的苹果供应链们。
曾经的果链巨头之一的歌尔股份,最近发布了2023年半年度业绩预告,预计上半年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3.33-4.99亿元,同比下降76-84%。这也是近6年来,歌尔股份最“惨烈”的一份财报。
在2021年,歌尔股份市值最高达1995.97亿元。如今,歌尔股份市值只剩633.46亿元,缩水1362.51亿元,不及巅峰时期的三分之一。
不仅净利润和市值暴跌,歌尔股份还在2022年裁员近万人,公司管理层裁员40%,但依然没有熬过至暗时刻。
成就歌尔股份,和毁掉歌尔股份的,都是曾经的最大金主:苹果公司。
困在苹果里的果链
歌尔股份是国内最早做蓝牙耳机的厂商之一。
2001年,歌尔股份创始人姜滨与妻子共同创办了“歌尔声学”,也就是歌尔股份的前身。从2003年开始,歌尔声学就开始研究蓝牙耳机的自动化和智能化生产,并在2004年,研发出第一款蓝牙耳机;2006年成为中国蓝牙品牌第一;2008年,改名“歌尔股份”在深交所上市。
一路节节攀登的歌尔股份,逐渐成为国内蓝牙耳机市场无法忽视的生产商和制造商,也顺理成章受到了苹果的青睐。
从2010年开始,歌尔股份正式成为苹果供应链的一员。同年,歌尔股份营收增长134.70%,净利润增长171.53%;股价从年初2.4元/股,飙升至年底的7.66元/股,翻了3倍左右。
到了2018年,歌尔股份以100%的良品率拿下苹果Air Pods 30%的代工份额,成为Air Pods全球第二大代工厂。歌尔股份的业绩和市值迎来爆发性增长,2021年达到历史峰值,收入高达782.21亿元,股价上涨8倍。
歌尔股份工厂车间
虽然数据喜人,但不安定的因子也随之埋下。在2021年的782.21亿元收入里,近5成的收入来源来自“客户一”,也就是苹果公司。
歌尔股份如同所有果链一般,对苹果高度依赖所折射出的业绩脆弱性,没有多元化业务来提高自身的抗风险能力,一旦苹果对其不满,随时都会引爆业绩炸弹。
苹果公司虽然出手阔绰,但并不是一个宽容的甲方,反而是非常苛刻的“后妈”。在近十年里,有太多供应链被苹果主动剔除,歌尔股份也不例外。
2022年11月8日晚,歌尔股份在深交所发布了一则风险提示性公告,正式通告称收到苹果通知,将暂停生产AirPods Pro 2。而AirPods Pro 2的停产,将影响33亿元年度营业额,约占去年营收的4.2%。
被苹果剔除出供应链,歌尔股份随即股价、市值、营业额出现雪崩。时至今日,歌尔股份市值缩水1362.51亿元,并且依然在持续下跌中,看不到暂缓趋势。
成也苹果,败也苹果。如同歌尔股份这样的行业悲剧,并不止有一例。
苹果作为全球出货量最大的手机商和PC商,对其产品所使用的各类硬件要求极为严苛,能够挤进苹果供应链,就证明自己产品的质量已经达到行业最高水准。并且,依靠iPhone的业内第一的销量,足以让一家供应商完成积累,冲击A股和创业板。另一方面,作为供应链“管理大师”,苹果一直以来都在各种技术和生产层面,有着绝对主导权,核心环节始终掌控在自己手里。一旦有供应链过于强势让苹果感受到压力,苹果就会通过制衡权术去弱化、分割厂商份额,进一步强化自身的绝对议价权。2020年,苹果公司剔除了国内超过34家供应商企业,精密光电薄膜元器件制造商欧菲光位列其中。和歌尔股份相似,欧菲光是光学产业头部厂商,欧菲光深耕相机光学赛道20年,核心业务是微摄像头模组和光学镜头。2016年正式打入“果链”,成为苹果在中国的30家供应商之一。成为果链后,欧菲光仅用一年时间,市值高涨达到700亿,势头直逼发展比自己早近20年的舜宇。和所有果链发展一样,欧菲光也过度依赖于苹果。在2019年,苹果为欧菲光贡献营收116.98亿元,占其当年总营收的22.51%;在2020年,苹果贡献营收达145.12亿元,占其当年总营收的30%。然而到了2020年,欧菲光被美国商务部宣布列入实体清单,随即,作为美国企业的苹果立刻将欧菲光从其供应商名单中剔除。欧菲光开始断崖式下跌,截止当前,欧菲光总市值为193.5亿元,比起巅峰时期的700亿,缩水了超70%。“欧菲光事件”也彻底撕碎了国内供应链企业的遮羞布,央视就对国内供应链企业发出了呼吁:“要摆脱对苹果的依赖,多元化布局。”摆脱“苹果依赖症”的唯一办法,就是寻找自身的“第二曲线”,不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。例如被踢出果链的欧菲光,就开始进军智能汽车领域,研发新能源汽车所需的影像模组。歌尔股份也在开始转型VR/AR领域。目前,歌尔股份已是Meta和Pico等厂商VR的核心代工商,Meta和Pico两家企业接近占领了VR领域80%的份额。其中,在海外市场Meta Oculus份额占据90%以上,而在国内市场Pico的份额占到8成。歌尔股份在这两家头部VR设备商的重要性颇高,2020年,歌尔股份拿下Meta Quest2的独供大单;还给Pico提供ODM、声学模组等,整体单机价值量达到76美元,占整体硬件成本的21%。在Meta和从Pico的带领下,歌尔股份陆续得到了多位厂商的认可,从菲涅尔转向歌尔股份Pancake方案,有望继续提升在VR产业链中的价值量水平。努力摆脱“苹果依赖症”的头部果链还有很多,除了歌尔转型VR硬件生产之外,立讯精密、蓝思科技和欣旺达都已瞄准了新能源汽车领域。同时,国内自主品牌的崛起,也分食了苹果的市场。因此,苹果公司也在寻找新的代工厂和市场。Counterpoint报告称,在2020年,印度产iPhone仅占其全球产量的1.3%,两年后这一数字上升至4%,预计今年将升至7%。去年,苹果“印度制造”出货量同比增长65%,产值同比增长162%,带动苹果在印度整体智能手机市场的比重从2021年的12%提升至25%。
再加上从去年开始,在全球市场中,苹果的营收和净利润已连续两个季度同比下滑,唯独印度市场有不错的表现。和中国市场拥有华为、小米、荣耀、OPPO、vivo一干自主品牌不同,印度没有核心自主品牌的竞争,这也让库克也肯定了苹果在印度市场的潜力。据媒体报道,库克加大在印度的投资承诺,表示苹果供应链加速移出中国,以后将把印度设成主要市场和生产基地。虽然苹果和印度看似在“双向奔赴”,但在苹果供应链中,印度的占比并不高。在苹果公布的2020年全球200大供应商当中,一共有610个工厂参与了苹果产品的制造;其中,中国有超过150家供应商和259个工厂,占比超四成,而印度仅有9个工厂。虽然将数量庞大的供应商和工厂,从中国向东南亚、南亚迁徙,是个非常困难的事情。但苹果公司的的确确是准备这么做,果链外迁已经成为无法逆转的现实。曾经的果链们,只能重新寻找新的增长空间,或智能汽车领域,或VR/AR领域,甚至还有一部分果链开始涉及光伏、储能等领域。但不管怎么说,被苹果抛弃的果链,业绩的阵痛是在所难免的。唯有掌握核心技术,或者完成产业转型,才能从“苹果依赖症”中解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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